亭一

关于我的童年的一些碎碎念

很久很久以前说,一定要写一些关于爷爷奶奶的文字,可能是一篇很棒的文章,也可能是一本很厚很厚的书。但迟迟没有开始,我总觉得我们的故事还在进行中,我要最后再一口气写下一整个完整的故事。后来故事结束了,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却拿不起笔了。我能很清晰的感觉到一些发着光的灵感从我脑子里闪过,然后一点痕迹也不留的消失,还发现了多了很多再努力也回忆不起来的记忆。我特别害怕,很心急地想去记录点什么,但还是提不起笔。回忆,随笔,日记,所有需要剖析自己的东西,我都只能看着他们慢慢死去。所以这篇文,是它们仅剩的残骸,我的童年。


我和所有人都不一样,我坚信这一点,真实的我已经昏迷了,躺在床上,房间外是我的父母和医生,他们忧心忡忡地讨论我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我现在遇到的所有人都是我的幻想,都是不存在的,他们思想特别简单,像是一本书,说的每句话,每一个动作,包括生活中的每一个意外,都是被圈定好了,可预测到的。当我从这个世界死去,就会从另一个世界醒来。


死,死亡是什么,没有人用善意的童话去哄骗幼稚的我。我的同学的说法都不一样,他们说分为天堂和地狱,好人升天当神仙,坏人下坠至地狱被一个黑胡子大叔天天虐待。还有人说,灵魂要经过一条河,从桥上走,桥上有一个打汤的婆婆,喝了汤就失去记忆重新变成一个婴儿。我觉得这都是故事,而故事都是活人写的,写故事的人都没死过他们的故事又怎么能信呢?后来聊到死亡,她告诉我,死了就是死了,什么都没有了,就像你出生前一样。我没有出生前的任何记忆,我觉得这恐怖极了,比下地狱还恐怖,比被黑胡子大叔虐待还恐怖,比所有故事都要恐怖,但正因为它是最恐怖的,所以它是最真实的。于是,恐惧死亡的阴影从幼儿园时期,到初中毕业一直笼罩着我。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想到思想会消散,就会开始害怕,是一种很虚无又很无力的恐惧。然后开始计算自己已经活了人生的几分之几了。我记得的比较清楚的时间点,一个是两岁的时候,我觉得我能活一百岁,那么我还有五十个这么久可以活,五十,好大的数字啊,还有好久好久可以活。然后是十岁,我离八十岁只有七十年了,我只有七个这么长的时间了,七,好小的数字,好不舍得。有很多时间段。每次走夜路,特别是家门口的那条很安静很安静的小路,昏黄的路灯下只有脚步声的时候,还有一个人躺床上关了灯控制不住思考的时候,和每年过年在外婆家看到漫天烟花,听到春晚主持人倒计时的时候。我会陷入对死亡极致的恐惧中,这是我至少十五岁以前,最害怕的东西。另一个害怕的,也和死亡脱不开关系,离别。


小时候的我并不觉得普通的分开能称为离别,离开家去幼儿园,在幼儿园和小朋友玩到一半突然要被接回家,过完年后和表哥表姐挥手说再见,还有很多很多类似的分开场面,我反应都会很大很大,我会觉得特别难过,是明晃晃的快乐摆在眼前然后被掠走的难以接受,但不管我哭得再大声它终究都只是难过,可能不要半天我又会获得新的快乐。真正离别应该是指和死去的人永远不能再见,比起难过它应该是恐惧的,无力的,哪怕还没有发生也会让我觉得特别特别不舒服的。


第一次面临离别,我不记得是几岁了,那天爷爷得知一场葬礼的举行,并转告给了我们,葬礼的主人我认识。是另一个老爷爷,我去过他家,他家很暗,我被长辈抱着,应该是还没上幼儿园的时候。旁边有大人教我怎么叫人,我跟着他叫了,对面那个人特别和蔼,走到饮水机前面给我倒了杯热水,热水里面忘了是茶叶还是一种当时很时兴的豆子茶,总之我不爱喝,所以那杯茶最后也没喝完。听到消息后的我意识到那个和蔼的给我倒茶的逗我玩儿的爷爷已经死了,这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彻底不存在了,他正躺在棺材里等待葬礼,我很容易地理解了这个消息,但花了很长时间去接受它。后来我有没有去葬礼,什么人又和我说了什么话,我全记不清了。这是我第一次直接地面临真实的死亡的副产品,离别。它让我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难受,以至于十多年后我还在讲述这件事。


(撑不住了明天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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