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一

是21年的年度总结,22的估计要等24年才能写完了

这一年,好分裂。

我突然发现,我不会写文了。如果说,我原本写文只是将脑海里的想法一五一十地记录下来的话,现在令我恐惧的是,我没有想法了。我在繁琐生活中的星星正在慢慢一颗颗的熄灭,我还活着,我的灵魂却快死了。

梳理这一年的话,一定逃不掉高三这个词。压抑,很奇怪的压抑感。笼罩着的我是死亡,压力,迷茫,一种很厚重的窒息感。像是在海底,强烈的压力将这些负面情绪暴力地压入我的每一个细胞。好在,我逃出来了。

我依旧想逃避那个话题。我不逃避,也不害怕死亡,只要定语不是他。但定语是他,我可能会逃避一辈子。我走不出来,也不想走出来。

我对高三没有任何文字记录,那些操蛋的聊天记录不算。回想高三的话,更像是破裂的电影片段。

是情绪崩溃的那节地理晚自习,整个教室熄了灯,他们很安静地在快乐。我坐在后排,在难得的空闲中感受痛苦。同桌给我燃了一盏闹钟的小小的灯,我好像知道他为什么,我没理会。向彭将椅子搬到我旁边,为我放了烟花。都是很拙劣的小把戏,不过我承认,对我奏效了。以至于后来,我和向彭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小矛盾,但因为那朵烟花,全部释然了。

还有那天模拟考的晚上,忘了是什么考试,好像还很大型。我依旧坐在门口,突然开始扯闪,打雷。我们趴在阳台,看着乌云一点点翻涌,向我靠拢,闪电是紫红色的,像玻璃上的一道道裂痕,蔓延至整个天空。

每每吃过早餐后,太阳恰好从教学楼后探头。橘红色的,是一寸一寸蹦哒出来的,随着蹦哒出来的还有班主任,他将我们带回那四四方方的教室,让我们做着我们该做的事儿,久而久之,我便认为看日出的这段时间还不如用来睡觉好了。

我时常质问自己,我到底在干嘛,成套的卷子,被占用的无数的自习课,写满了整整四个本子的物理错题,每日的错一半的英语听力,一如既往的分数与排名,一团糟的人际关系,我每天到底在干些什么。脑子里时不时冒出些奇怪的想法,我视它们为瑰宝,却从未记录过,只任它们在这重复无趣的生活中慢慢被遗忘。

我最终也没能等来一束花,我好像突然也释然了。我对同班的女友说,可能等到大学我就想谈恋爱了,自然就不会和他过多联系了。我给他写了一封很长很长的信,我忘了写的什么了,写完之后发现,他好像也没有我想象的那样不可或缺。

我写的很多信的最终归宿其实都是楼下的垃圾桶。

我开始早到,倒也没有像班上其他人那样争分争秒地学习。先打壶热水,可能也会帮同桌带,然后坐在门口无所事事的虚度光阴。光阴总是要度的,虚或实,对于高三的我们来说,唯一的判标可能就是学习与否吧。实际上努力学习刷题后也没觉得充实了时间。

我翻了翻高三的聊天记录,妄想从混沌中翻出糖来,发现记录早被误删了。也无妨,索性就从此翻篇算了。

我还是顺利毕业了,在21年六月。我毕业得太过突然,以至于还没来得及伤感与缅怀就匆匆赶上了下一趟列车。正在追忆的我甚至觉得,高三离我好像已经很遥远,我已经记不清它的模样了。

我上大学了,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我来到一个我不喜欢的城市,学着我不了解的专业,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摸索。

我害怕也讨厌人际交往,我对我的未来也毫无打算。我想认识新的朋友,但结识到的新人总令我有些许不快。我自卑,害怕,胆小,却发现身边的大家好像和我都一样,我被时间推着走了下去。

中秋节,我过了我的十八岁生日。我不想再在这里赘述了。可能我期望过高,最终不尽入人意罢了。

时隔一年我想我也许能客观地讲述那段“不尽如人意”的生日了。

我发了说说,买了很多炸鸡和舍友分食,我拿到了我最不想拿到的饮料。中秋有很多人分发小零食,我也拿到了一些。我不理解我舍友为什么会借我的炸鸡献台上演唱的同学,那个同学看上去也不太理解。我有点羡慕台上弹吉他和唱歌的情侣。离开的时候,远处在唱生日歌,我问我舍友能不能等我听完,她们走走笑笑没搭理我,我落在最后,也许这不算一个特别合理要求,我害怕落单,便跟上她们了。抬头看了眼月亮,是十八次生日以来,最圆的一次。我的十八岁,就这样来了。现在的我很后悔当初没有许次愿。

军训,很累,很奇妙的一段经历。要说印象最深的应该是那一夜倾盆的大雨。我们还没吃晚餐,兴致勃勃地去听部门宣讲,想着借此躲过军训倒也不错。只是没想到这就进行到晚上九点多,他们第二场可能到半夜才能弄完了。

不凑巧的是,晚上下雨了,人又很多,无数密密麻麻的小绿人在路上东奔西走,只有几个教官扯着嗓子在维持纪律。我其实挺开心的,发了抱怨的说说被学长一顿好哄倒也没什么不快了,在路上打着伞蹦蹦哒哒地踩着水坑。我想给女教官撑伞来着,她说我听从安排快去吃饭就好了。

我在食堂遇到了胡教官,我主动打了招呼,他突然开始向我道歉,由于交接问题让我们淋雨吃不到饭云云。我被他突入袭来的道歉搞得不知所措了,我不理解他们军协人的思想,和我们一起骂学校,骂高层,骂突然下雨的老天爷就好了呀。我不会安慰人,便反问他吃饭了吗,他摇头,那有什么好抱歉的?我不会安慰人,按我平常的秉性只会说,你和我一样惨诶,但当时的我认为,那不是一个适合说垃圾话的场合,最后我觉得我当初想的对。我最后只生硬的留下了吃饭愉快的祝福。

我喜欢胡教官,于是从那以后,我便没那么喜欢军协这个组织了。

我突然想到,他似乎只比我大一岁。现在想起我依旧后悔那天没让他的自责得以消遣,但若让我回到过去,我只怕依旧不知如何是好。

我加入了辩论队,是一场乌龙。但我很庆幸这场乌龙。

稀奇古怪地代表班级参加了一场辩论,应不应该批评不完美受害者,我并未拿到我的心证方,最后却歪打正着赢了。现在想起,与其说那是场比赛,倒不如只是几个小孩用各自在网上拼凑的资料胡乱吵了一架罢了。

第二场辩题是我爱的,但和队友吵了一架。我和她们讲道理,企图说服所有人,她们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和我据理力争,只是一遍遍强调,我的态度不对。我始终相信我是整个队里唯一认真对待比赛的人,直到现在也是。

后来我加入辩论队,他们比我要疯狂得多,我似乎站在了当初我的队友的位置,我开始理解他们口中的态度,并且重新审视当初的自己。最后,我很开心被他们同化,如果回到第二场比赛的那场争执,我依旧会保持原样,理性与怀疑应永远是我引以为傲的特征与目标。我爱热血严谨真实表达的我自己。

我猜测这是我梦想中的友情。它出奇地和我年少时的畅想一致。我们一起深夜约着学习,一起针砭时弊侃侃而谈,一起喝酒,做饭,玩着夸张的游戏,在最疯狂的环境里聊着最深沉的话题。再在星星满天的夜里一起沉沉睡去。

我喜欢lhy,我想,不会有人能抵挡这种种细节而不心动的吧。在星辰大海的那场比赛,我听不懂队友神神叨叨奇奇怪怪的偏题,企图找到一个和我一样被迫游离的同伴,他正冲我笑。我知道他的笑是冲我来的,他也在寻找一个游离的同伴。自由辩的几分钟中,我们成了离这场比赛最近的观众。我们时不时忍不住笑,一方面是自嘲学识不够难以融入激烈的讨论,另一方面是发现对面有和自己同样的游离的人。最后戏谑的是,我成了最佳辩手,我俩一起去了院队。

我第一次要到了一个男生的联系方式。关于院队的邀约,我迟疑了很久。后来他去了我便同意了。我害怕新环境带给我的局促,现在想来,我下意识地把他当作熟悉的人了。

他有送我回宿舍,他会帮我写稿子,我在食堂写了一下午的稿子被完全否定后,他有放下自己的比赛过来帮我整理思路,他会考虑到我的生理期帮我带热板栗,会在我被迫唱歌的时候在后面和我一起,会帮我拿包,会在逃离学校的路上扶住我,在比赛快开始时,他向我比耶并说加油,是给我一个人的。在民宿睡觉时,我身上盖的是他的黑色羽绒服。他说他喜欢高的女生,172,一百多斤。喜欢机车带给他的刺激忘我,也喜欢练字时完全沉下心来享受一件事。他理想生活中会有一个女生,在他喝醉后给他熬粥。他喜欢他的姐姐,家人是他最为看中的。他性欲很强。他不在乎爱情。

于是我的理性对他不抱以任何想法了,心动仍是存在的,不过已经无关紧要了。

辩论队21级的每一个人我都可以写很长很长的故事,我的时间够多,以后可以慢慢来写。

我上了很多次辩论的比赛,我称之为战场。战场大多在半夜的教室,不够明亮的灯光,催促的保安,拼凑的场地,混杂着夜宵味道的复盘,赶着宿舍大门十二点的门禁,我们像是自娱自乐,在生活的道路上撒一把碎玻璃,告诉自己这是在钻石上起舞的人所承受的,我们在硌脚的道路上找糖吃,索幸没有走偏。

后来有人见到了我们的玻璃,我们拿出了最碎,最不需要雕琢的一部分,他们夸耀我们有趣侃侃而谈,我在表演赛上像是演说家,我知道这不伟大甚至不被看好。但无数的夸耀和捧花让我膨胀了,这成为我为数不多的炫耀,炫耀我的砒霜,他们的蜜糖。

我们一起为领队庆生,一起喊口号,一起溜出去吃东西,我想这是辩论于我的意义吗?有人告诉我说,辩论是什么,是我身后有一群人,一群可能不被大众看到的人,我们需要替他们发声,维护他们的利益。我深受感动,觉得自己从事着崇高的事业,却内心龌龊。像极了在医院享受着白衣天使的名号却一心只想受贿赚钱买房的秃头医生。我有些愧疚于我的人之常情。

我的下半年充斥着我热爱的辩论。

我重新审视了以上我写的一切,在看到中秋一段时还会心里一紧。我还没有彻底释怀。

我曾在看到过一个说法,很多作家会剖析自己的痛苦再用文字表述出来,在他潜心寻找合适的语句描述他所处的痛苦时会冷静到出奇。以一种第三者审视的目光,冰冷地写下痛彻心扉的文字。我会产生满足感,对玩弄痛苦所带给我的趣味。

真正的痛苦是不能被玩弄的,我现在深知。我在脑子里全充斥着这种奇怪且并不好受的感受,但我写不出来。像手指被带上了锁铐一样。

我走不出来了,我也不想走出来。但我渴望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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